警世录：H7N9考验中国防疫体系

这个春天，当我们已经尽力忘记十年前的SARS时，毫无征兆地，一种新型禽流感病毒——H7N9，突袭中国。短短半月内，这种新病毒引发的喧嚣与骚动四处蔓延。十年前，SARS在中国传播五个月后，病原体冠状病毒才被确定；而H7N9在第一个死亡病例出现半月内，病毒的谱系和名称即已明晰。透明和快速，是这次H7N9禽流感疫情处理的特点。确定病毒名称、排除感染源、救治病人等多项工作同步展开。

2013年4月13日，北京市首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确诊病例，患者是一名7岁的小女孩。近日，我们来到北京地坛医院，通过病房监控摄头，见到了这名患者。

北京地坛医院护士 张媛媛:她今天中午吃了两个面包，喝了点果汁，还吃了点炒西葫芦。(食欲还挺好的，是吧?)对。(她现在的体温是多少呢?)她现在的体温是36度3。(精神状态怎么样?)精神状态挺好的，现在在午睡。今天体温一直在36度到36度8之间。

这名小女孩是4月11日11时在父母的带领下到北京地坛医院急诊就诊，随后被收治入院治疗。院方表示，经过2天的抗病毒和对症治疗，小女孩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

北京地坛医院医生 宋蕊:孩子的体温可以看到，目前的体温是正常的，因为孩子来的时候是一个持续的高热，高热是拿什么退烧药都退不下来的，可以说就从体温的这方面来看孩子的症状是在缓解，但是有没有后面会有其他继发的问题，我们还需要继续的观察，因为毕竟孩子现在病程是比较短的。

目前，这名小患者已经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她将在这里进行第三次H7N9病毒的核酸测试，如果仍为阴性，那么预示着这名患者将康复出院。

事实上，自3月31日，媒体开始广泛报道H7N9疫情的那一刻起，就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

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公布最新疫情，截至4月14日17时，全国共报告60例确诊病例，其中死亡13人。病例分布:北京(1例)、上海(24例，死亡9例)、江苏(16例，死亡1例)、浙江(15例，死亡2例)、安徽(2例，死亡1例)、河南(2例)，共6省市的29个地市级区域。

一则则类似报道触动着公众的神经，H7N9禽流感引起社会高度关注。

但是，随着H7N9禽流感疫情的继续，一系列颇具戏剧性的事件还是接连发生:山东、福建、海南分别传出确诊禽流感病例的消息，但很快被证实这是谣言；有人猜测，这次禽流感与不久前黄浦江里漂浮的死猪有关，对此世界卫生组织表示，目前没有证据显示二者之间有关联；还有网友说，南京有十几只麻雀因禽流感丧命，后经病毒测验，南京市农委否定了这一说法；与此同时，口罩和板蓝根受到市民青睐，不少药店被抢购一空。

南京市民冷小姐:第一时间就会去药店买一些感冒药，当然普遍是板蓝根啊，像一些感冒颗粒这样的，因为也是害怕嘛。出门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戴口罩这些预防措施。

南京金陵大药房新街口店店长 陆安英:因为之前的时候板蓝根和口罩是没有了。就是刚开始报纸和电视登出来(禽流感)的时候，那两天相对来讲买的人特别多。针对公众哄抢板蓝根的现象，钟南山院士并不认同。

呼吸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 钟南山院士:板蓝根对中医来说是一个清热解毒的药，板蓝根在我们所里已经有6年的研究，做的很细，一步一步地做，初步板蓝根的一些成份对H3、H7有一些作用，但是含量很微，所以，板蓝根对治疗感冒和病毒有一些苗头。但是，现在作为大量地推荐，大量地服用，我认为并不是很适合。因为板蓝根本身用的多有些毒性，造血系统和胃肠系统。

另外，针对现在一些人因为疫情而不敢吃禽类的现象，专家认为大可不必，H7N9病毒在正常的烹调情况下，1分钟就失活，不会发生传染情况。

中国工程院院士 刘秀梵:现在就是说一听到这个(流感病毒)，鸡鸭鹅都不能吃，但是我倒不建议到活禽市场去买，你在超市里面冻鸡冻鸭，或者已经烹调腌制过以后，我今天还吃了。

刘秀梵，中国工程院院士、农业部畜禽传染病重点开放实验室主任，长期跟踪研究禽流感病毒。刘秀梵告诉记者，H7N9禽流感病毒并不是首次发现，前几年韩国也在野鸟中分离出了H7N9病毒，虽然这次在中国是全球首次发现的人H7N9亚型流感病毒，但依然是禽传染人，而不是人传染人。

中国工程院院士 刘秀梵:从目前看来，现在它还不能人传染人，所以这也是一个有利于控制的一个方面，所以也不要太恐慌，另外一个呢 也不是人群当中所有的人都对这个病毒敏感，只有部分人。

对此，早在4月3日晚间，世界卫生组织也予以证实。

新华社记者 王礼陈:对于中国内地相继出现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世界卫生组织于当地时间4月3日晚间再次表示，没有证据表明该病毒可在人际间传播，因此疫情蔓延的风险较低。世卫组织暂时也没有成立应急委员会的计划。

专家认为，面对部分省市H7N9禽流感病毒蔓延的情况，大家没必要恐慌，只要不接触活禽以及病死禽类，平时注意卫生就不会有多大问题。

南京市疾控中心专家 主任医师 谢国祥:在当前的情况下，我们认为相关的市民没有必要的话，不要去直接接触家禽，尤其是病死禽，对死因不明的这种家禽不要去接触。

中国工程院院士 刘秀梵:就是你饭前洗手，是很有用的一个预防措施，也是很容易做到的。

不过，刘秀梵院士认为，尽管目前疫情还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地区，但各地也应采取严密措施，加强调查监测，对密切接触人群做好隔离观察等都是非常必要的。同时，他也提醒广大民众，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后，起病急，早期都会有38℃以上高热、咳嗽等呼吸道感染症状。后期发展为病毒性重症肺炎，部分病例可迅速发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并死亡。因此，患者要及时就医，早发现、早治疗，这对于挽救患者生命至关重要。

中国工程院院士 刘秀梵:根据现在这个情况，你要重视，就是早期发现、早期治疗，使病情不恶化，至少能挽救生命。

4月10日下午。上海一名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的4岁男童，经过5天抗病毒治疗，如今体温正常、胃口良好，各项化验结果和胸片检查都很正常，已康复出院。

上海市疾控中心主任 吴凡:那么这里面其实传递了两个信息，一个就是说并不是感染这个H7N9病毒的病例，都非常重，这个情况并不如此，有轻症的感染，这是一个情况，所以我想网民很关心，是不是都很重，那不是这个情况。第二个情况呢，我觉得非常重要的，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的重症肺炎都是由H7N9引起的。

现在，无论是官方，还是专家学者、普通百姓，都想知道:H7N9来源何处?如何预防?如何治疗?更深层次的是，这次禽流感考验的是我国的防疫体系是否成熟、完善。可能很多观众只关注疫情的扩散，并没有注意到我国的防疫体系的话，那不妨跟我们一起来解码这2个月的病毒狙击战。

第一例确诊为H7N9禽流感的患者，于2月19日发病，3月4日经抢救无效死亡。3月31日，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通报，证实其感染H7N9禽流感。

2月20至25日，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收治了患重症肺炎的李某，2月26日凌晨启动预案，报上海市闵行区疾控中心采集并做流行病调查。

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和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开展了实验室筛查，排除了感染季节性流感、甲型H1N1流感、H5N1以及非典、新型冠状病毒的可能。在进一步的检测中，发现患者可能感染不能分型的甲型流感病毒。

3月22日，发现患者可能感染H7流感，之后将相关标本送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3月29日下午，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从相关病例的标本中分离到H7N9禽流感病毒。

3月30日，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组织专家，根据病例的临床表现、实验室检测和流行病学调查结果，诊断3名患者为人感染H7N9禽流感确诊病例。3月31日依法向社会公布。

病毒身份被确定后的第三天。4月2日，江苏省公布了4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确诊案例，均为“病情危重”

4月3日，浙江省通报2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确诊案例，其中1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同日，卫生计生委连发四个通知，包括人感染H7N9禽流感的诊疗方案、医院感染预防与控制技术指南、疫情防控方案等。农业部门的防控工作同时展开。农业部先后两次向出现疫情的四地派出了八个工作组，协助当地兽医部门开展监测排查工作。

与此同时，地方政府也各自部署了防控工作。上海自4月2日起启动流感流行三级防控应急预案；苏浙皖三省相继宣布启动流感流行四级应急响应。迅速制定监测排查方案，制定定点收治医院，成立专家组。

4日晚间，上海市关闭了松江区沪淮农副产品批发市场的活禽交易区，禁止人员进出、并对2万余只家禽进行扑杀；5日，上海市宣布暂停全市的活禽、野鸟类交易；

6日，上海市开始禁止外省市的活禽入沪。同日，杭州市对上城区滨盛农副产品商行的家禽进行捕杀。

7日，南京、苏州、镇江等陆续关闭禽交易市场货暂停活禽交易。同日，农业部下发《动物H7N9禽流感应急处置指南(试行)》，规定经农业部确认为H7亚型禽流感病毒感染阳性的，对感染群的所有动物进行扑杀；感染群在交易市场或屠宰场的，应立即关闭该交易市场或屠宰场。

H7N9病例主要分布在上海、浙江、江苏、安徽等地。期间，当地未关闭的禽交易市场，交易量急剧下降，江苏首例患者李某曾工作的市场，连蔬菜都卖不动了。

合肥徽商城农产品批发市场 家禽部经理 江启伟:底下的市民这一块，慢慢对食用家禽这一块，数量越来越少了，我们市场整个的交易量就大幅度地下降，至昨天(4月6日)晚上为止，整个的交易就停止了。

南京市工商局副局长 王之熙:我们已经发出通知，对活禽交易一律暂停，严格要求市场主办方和场内的活禽经营者对现有的活禽立即停止销售，同时近期不得进货，切实做到不出不进，从源头上把好活禽交易关口。

刘秀梵院士说，尽管目前还不清楚为什么此次疫情集中爆发在长三角地区，但自2003年爆发非典疫情以来，中国各级政府一直对各种疫情快速反应，包括目前的上海、南京等地控制活禽交易、对密切接触人群隔离观察等措施，都是及时和必要的。

中国工程院院士 刘秀梵:一个是加强这个方面流行病学的调查、监测，病原学、血清学的监测，这是很重要的，第二个就是把疫情限制在原来的范围内，所以包括接触的人群都把他隔离观察。

钟南山院士也认为现在面对H7N9禽流感病毒，不管是医生和观众，第一条就要提高警觉性和做好隔离。

呼吸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 钟南山院士:凡事遇到你的家庭、或者任何的地方、学校，要是有一个聚集性的不明原因感染，马上就要跟卫生部门联系。有了这条以后，真的发现有感染，很快最好的办法、最古老的办法，最好的办法预防感染的话，就隔离。这个是最基本，最好的办法。

疫苗方面也在加紧研制。科技部10日发布消息称，该部会同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已启动人感染H7N9禽流感科技应急防控研究项目，重点推进临床诊断试剂开发、疫苗研制等工作，预计在两个月内完成核酸诊断试剂的临床验证，7个月内完成人感染H7N9禽流感预防性疫苗研制。

记者在南京市鼓楼医院的重症医学科看到，每位患者身边都有医务人员在监测或护理。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顾勤说，除了专家小组外，医院还安排了8位医生、12位护士专职负责这些患者的治疗和护理，他们都有参加救治非典或甲流患者的经验。

南京鼓楼医院副院长 吴超:我们收治了4个病人，都是极其危重，病情变化很快，所以我们重症医学科的医生和护士表现出了非常高的职业素养，他们夜以继日地监护着病人，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四例病人病情还是处于一种平稳状态，但是随时都有一些变化，我们投入全力在进行一些抢救。

已是晚上九点半，4间单间监护病房内，医务人员仍不知疲倦地忙碌着。一位桑姓患者目前神智清楚，尽管还没能脱离呼吸机，护士在用棉签湿润她的嘴唇时，她缓慢地抬起右手，往隔离病房外打出“V”的手势。

南京市鼓楼医院重症医学科护士长 贺玲:这类病人有意识的时候，当然是很开心了，只要病人有一点点的变化，一点点的进步，我们都会很开心，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这也是一种职业的成就感，可能也是我们愿意付出的一点吧。

此次中国报道的人体感染H7N9事件恰逢SARS爆发10周年。SARS事件引发了社会各界对政府信息公开与公共卫生预警大规模地反思与制度检讨。SARS爆发几个月后，广州市出台了《政府政务信息公开法》，2008《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正式实施。除了政务信息公开外，目前，我国已建立了有5万多个监测报告点的疫情网络直报系统，涵盖400多个实验室。

自SARS之后的十年，我国还建立了突发公共事件卫生应急体系、医疗防疫体系、新闻发言制度等机制与法规，SARS之后，公民的知情权第一次在法律上得到保障，并直接推动官员问责制，我们相信，每一次天灾来临的时候，需要严苛的制度、信息的透明，再加上恪尽职守和人心的温暖，人祸的影响才会被将至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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