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世录：监管“影子银行”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2012年即将过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和大家一起梳理中国经济发生的大事小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都站在新的转折点和起点上，面临着从未遇到过的如此尖锐的问题，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必须以更大决心和勇气全面推进各领域改革”，继续推进改革，深化改革，需要以史为鉴、以史为镜。

今天我们来说一说“影子银行”，对于许多人来说，影子银行听上去是个挺神秘的词，其实，即使是业内人士，也很难对这个词下一个普适的定义，更不用说去深究其规模。有人说，中国的影子银行的规模有10万亿，也有人说这个数字是30万亿，无论具体多少，这个数量级也足以让人诧异，多数人不知道这些钱从哪来，到哪里去，都在干什么!

李建英是朔州当地一家煤机设备公司的老板。2009年老李通过朔州市中小企业信用担保中心申请到500万元的贷款，之后随着企业的发展，分别在去年申请了800万元和今年申请了1000万元的贷款，其中今年的贷款需要承担100多万元的利息，和民间高利贷相比这样的利息已经很低了。现在，这家企业的固定资产达1亿元，但是在煤机行业属于规模比较小的企业，如果想扩大企业规模，至少还需要上亿元的运作资金。据老李讲，之前听朋友说有人通过高利贷渠道融资，而自己由于考虑到风险太高，最终选择信用担保中心--银行这样的渠道筹集资金。

山西繁盛昇煤机设备有限责任公司 董事长 李建英:作为企业考虑这个东西，宁愿不发展也不敢向民间融资的企业去借贷去。我觉得根据企业的，也就是他贷民间借贷，根据你的产品的价值，根据你产品的科技含量。说我这个产品生产出来以后，我马上全世界都没有，我的价很高，我就可以承担民间的借贷。说你这个产品附加值低，你不要触摸民间借贷，(导视)套进去之后不是上吊就是偷跑。

按照老李的说法，办企业，尤其是办民营企业，不要求大，而要求稳。

然而，和老李有着同类身份的民营企业家--任直平，却亲身经历了高利贷使一个企业由盛而衰急剧演变的过程。几年前任老板因融资被迫伸手1000多万高利贷，三年付出达4000多万元的巨额利息。

山西吕梁市中阳县顺发耐火材料有限公司 董事长 任直平:我当时说民间借贷对于这个民营企业来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它的前期民间借贷的利息很低，也促进民营企业的发展，有利的支持民营企业的快速发展。当后来民间借贷都变成民间高利贷的时候，它的价格已经远远背离了它的价值，已经反过来制约了民营企业的发展，并且给民营企业带来的灾难几乎百分之百的民营企业肯定会走向失败的那一天，这仅仅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任老板告诉记者，自己陷入高利贷困境后，十多位朋友轮回轰炸，众多工人哭天喊地，就连妻子也常常打孩子释放压力。这位40岁的山西汉子当时心灰意冷，在还债的5年时间里里，曾经4次自杀未遂。然而，任老板还算是幸运的。幡然悔悟之后，停止高利贷的游戏，潜心著书。随着这本28万字的《高利贷》一书在2010年出版问世，众多陷入困境的民营企业家得以自救。目前，任直平经营的山西中阳顺发耐火材料公司已经逐步回暖。

山西吕梁市中阳县顺发耐火材料有限公司 董事长 任直平:每一个高利贷受害者最后走向自杀，最后走向逃跑，我觉得还不是说有黑社会过来恐吓了，放款人跟他拼命了。我觉得那些自杀的企业家他往往是被朋友和亲戚逼死了，而并不是让这个黑社会的人把他吓得走上绝路了。因为他自己都走向自杀了，他为什么自杀了，心里很悲壮，很悲愤，他是一个实实在在搞企业的人，最后走到很惨的这一步，这个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了，他绝对承受不了。

记者在山西朔州、吕梁等地多方调查，发现一些民营企业家或多或少都借过高利贷，高利贷对这些企业家来说，从创业之日起，便如影随形。至于任老板当年的1000多万的高利贷是怎么利滚利涨到5000多万，他本人表示不知不觉就陷到这个无底洞了。既然大家都知道高利贷是个无底洞，为什么还是有人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呢?有30多年金融工作经历的王文志经理向记者透露，借高利贷的大部分是急用资金的企业老板。

山西省朔州市汇通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 王文志:首先的话防止这样的客户进入我们的客户群，如果一旦出现企业经营困难，以贷还贷，恶性循环这种境地，我们的话也得分辩情况了。从贷款公司也讲究安全，我们的话就和企业协商解决，让他分期、分批归还贷款。利息的话，如果说出现困难，可以先停息、也可以减息、也可免息，有分辨不同情况。总的来讲不能把企业和借款人一棒子打死，还得给他发展的空间和余地。

山西省朔州市金融办公室综合科科长 尹祥文:小额贷款公司在成立的时候有它自身的缺陷，当时按照银监会的规定，不允许吸收存款。尽管当时按照全国标准相比，咱们这个注册资本金比较高，但是5000万毕竟是一个有限的数字，刚开业几个月好多个小额贷款公司就已经是一个月就把这个款全部放完了，小额贷款公司也面临着没钱可放的局面。

今年年初，山西朔州当地出现小额贷款公司资金周转紧张的情况，其中有3家公司刚开业1个月，手头的资金已经全部放贷。朔州市金融办公室牵头，主动和国家开发银行说明情况，5月份底这3家公司共申请到9500万元的贷款。

在刚才的片子中，我们看到的高利贷、小额贷款、信托贷款，这些其实都被归为影子银行，也就是说所有从事信用中介的非银行机构都是影子银行，这其中，主要的形式是银信合作的信托产品、银行自行开发的理财产品和民间金融，虽然这有效的帮助了中小企业的发展，但它们几乎都游离在监管之外，谁也不知道影子银行到底有多大规模，更不要说是监管了，而且这些资金大都出自银行，一旦出问题，就是致命的。

“影子银行”是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后所出现的一个金融学概念。它是通过银行贷款证券化进行信用无限扩张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的核心是把传统的银行信贷关系演变为隐藏在证券化中的信贷关系。这种信贷关系看上去像传统银行但仅是行使传统银行的功能而没有传统银行的组织机构，即，类似一个“影子银行”体系存在。

曾刚 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它提供的像银行一样的信贷，像银行一样，像整个经济体提供了信贷，但是它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银行，

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曾刚，主要研究领域为货币理论及银行理论，长期关注影子银行的课题。

曾刚:它不被监管者所关注，那么它的产品的数量就是投资的信贷的数量又没办法被统计，那么所以说在像银行又不像银行浮在表面上所有把它叫做Shadow Bank就是影子里面，就是藏在阴影里面的银行，

在世界范围内，投资银行是影子银行中最重量级成员之一。协调全球金融监管政策的金融稳定委员会发布报告呼吁加强对该领域的监管。报告显示，2011年，全球“影子银行”规模达到了67万亿美元，美国拥有最大的“影子银行”系统，2011年资产达23万亿美元；其次是欧元区，22万亿美元；英国9万亿美元。

曾刚:在美国，它的经济体系里面除了像银行这种可以提供信贷以外，那么过去有很多的金融公司一般的其他的金融中介都是可以提供信贷的，他们简单的方式是什么呢，就是通过一方面先是去通过收购的资产，比如说各类信贷的资产，另一方面也是以这种资产作为一种支持，去发一些负债，那么这个负债是各类的金融工具，是各类的债券，那么从这种方式的话，就完成了从资金来源到资金投放贷款的一个过程，就形成了像银行一样的，但是它不是银行。那这类机构在美国就很多，除了银行以外有很多的包括投资银行甚至一个普通的公司，我们什么特殊不同的机构等等，它又专门从事资产证券化的企业，都是这样的主体，

在中国，影子银行则表现为银信合作理财、地下钱庄、小额贷款公司、典当行、民间金融、私募投资等非银行金融机构贷款。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全球金融稳定报告》对中国“影子银行”问题表达了担忧。报告称，信托和理财产品的相关风险，可能会转嫁给银行。根据瑞银证券估算，中国“影子银行”体系总规模为20.9亿元左右，占GDP的40%。

曾刚:我们目前看到的影子银行体系里面，最大的一块的内容是什么呢，是银行做的，然后或者银行和信托做的，或者是信托做的，加起来就是这几类机构做的，那么还有一些贷款，可能是我们现在比如像券商也什么集合理财，他们来完成，剩下一部分那才是彻底的是私募的结构，完全的私募机构和民间借贷完成。但是彻底私募的结构和民间虽然他们的机构数量很多，但是他们总量的规模在我们整个盘子里面是非常非常少的，

影子银行中的大户——信托业资产规模目前已达5.54万亿元，规模直逼保险业6万亿资产。银信合作已被视为国内规模较大的“影子银行”，替代效应已经显现。信托行业从业十多年的用益信托网创始人及首席分析师李旸见证了中国信托市场从试水到辉煌的过程。

益信托工作室首席分析师 李旸:以前的话可能连1万亿的信托资产都不到，然后到2007年的话就达到了1万亿，2008年是2万亿，(导视)这样一年1万亿这样一个台阶到今年的话现在为止已经达到了6万多亿，这6万多亿已经接近保险管理和资产的规模，应该说如果是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的话，超过保险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值得注意的是，信托行业一直“引以自豪”的“刚性兑付”，今年来就遭遇挑战:近40款房地产信托提前清盘；中诚信托30亿元矿产信托陷高危迷局；雅盈堂事件暴露艺术品信托高风险等，都令信托理财风险日渐升温。

益信托网首席分析师 李旸:我们信托的话现在房地产信托也好，艺术品也好都陆陆续续暴露出来了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风险，我觉得这个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因为不可能你做了这么多的产品，做了这么多的业务，做了这么多的投资，你没有一笔是失败的，这个我觉得这里面也是这种情况我觉得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总会有这样的风险的时候，所以说需要投资者也好整个社会也好对信托的话也有更加理性和客观的对待。当然我们信托公司也应该及时的把一些各种产品的信息风险做得更好的披露，使得投资者认识到信托产品也是存在一定的风险的。

影子银行与银行业机构有着密切的业务往来，相互传导或感染风险与收益，并直接或间接地创造信用。二者的吸附与依存关系，在缺乏必要的防火墙隔离和监管情况下，存在长期的风险累积与潜伏。一方面，影子银行系统在带来了巨大收益的同时，自身也存在着重大的内生风险；另一方面，影子银行经营着除吸收存款外几乎所有的银行业务，却游离于中央银行与金融审慎监管当局的管辖体系。

曾刚:)银行的创新它是要规避监管的，那么这边的话是这边民间的融资根本就不在监管框架之内，那么这些不在监管，但是做得又和传统银行一样的事情的时候，那么你这个风险必然是没有与之相对应的东西，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坏账的准备，

信托业协会数据显示，2011年，房地产信托共新增余额2558亿元，而按照房地产信托平均期限为2年计算，2013年，房地产信托兑付本息总额将达2800亿元，兑付高峰将出现在第二季度。除此以外，据银监会副主席蔡锷生不久前透露，截至2012年10月，全国房地产信托业务余额为6713.63亿元，已占全部信托财产的近11%。

影子银行在中国发展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商业银行对中小企业贷款的限制。因为正规金融领域的利率受到严格管制。因此，银行更愿意贷款给可以指望其偿还资金的大型国有企业，这就导致了中小企业的大力资金需求通过正规渠道得不到满足。另一方面，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带来的通货膨胀，在实际利率为负的情况下，人们无意将自己的资金存入银行，而更愿意将资金投入非正规渠道，从而获得更高的利息。中国的影子银行成为两者的中介。问题来了，影子银行有没有系统性风险?谁来监管影子银行?

中国银行董事长肖钢曾撰文指出，中国金融五年内最大的风险是中国式的影子银行体系。他认为，这个风险既和中国银行业的风险密切相连，也与现在资本市场的风险相关。

传统银行业是“影子银行”系统的主要参与者，涉及理财产品的创造、融资和销售全过程——这些产品风险比普通存款高但收益率更吸引。银行的目标非常明确，如果信贷供应下滑，很多借款人将会发现违约，这将严重冲击银行的坏账水平。所以影子银行系统和传统银行系统已经变得纠缠不清了，任何问题都可能从一个系统传导到另一个系统，万一产生一个恶性循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曾刚:信托产品，以银行信贷作为支持，这边信托产品筹集资金，这边是把银行的贷款买出去，那么表内从银行剥离，剥离银行的贷款，剥离贷款，这样的话银行总体的资产信贷规模就下来了，这个数量就相对来讲所消耗的资本就会减少。那么过去实际上银行做了很多的这个事情，你看它这个是规避监管的行为，这个跟美国其实是一样的。

十八大期间，央行行长周小川和银监会主席尚福林都对国内的影子银行进行了阐述:周小川说，我们的“影子银行”的性质和规模比发达国家的小得多。此外，中国绝大多数非银行金融机构的金融活动都处在严格的金融监管之下。

尚福林补充说，目前市场上的信托、理财产品都在银监会的监管范围之内。

12月3日，银监会为银行理财业务正名，明确银行自主开发管理的"保本"和"非保本"理财产品都不属於影子银行范畴.

曾刚:这类的产品基本上是表外的项目，但是表外的项目的话83的要求，新巴塞尔协议的要求，表外项目它也是可能给银行产生风险的，所以说对表外的项目它也制定了一个风险转换的系数  把它转换到表内，然后同时为它转换成表内之后要保有一定的资本准备，这段话我觉得是可以把它拉拢到框架里面的，我要求你银行，你尽管是表外的，哪怕你是不管你有没有资产匹配我只要把你要求的，放到表内来，放到表内来的话到时候真出现问题的话是由银行你有对应的风险准备或者对应的资本准备来做支付的，那就可以了，

巴克莱的经济学家在今年早些时候曾这样描述中国的影子银行:最坏的情况是，在未来一年我们可能会看到一波赎回潮。虽然很多影子银行资助的项目在财务上可能依然稳健，但即使发生个别违约案例也可能导致大规模赎回，

商业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不可能在影子贷款的发展过程中完全做到独善其身。一旦房地产开发商面临来自投资者的赎回，那么他们偿还银行贷款的能力将受到严重影响。同样，中小企业也借入了大量银行贷款，所以借贷者财务状况转坏的第二轮效应可能会增加银行的不良贷款。

似乎政府加强对影子银行的监管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曾刚:影子银行有它的发展有它的合理之处，或者是它金融的本质，所以我们今天如果说因为你看实体经济它是有需要的，这个需要不仅仅是企业融资的需要，其实还有作为居民投资的需求，我个人的建议就是从监管的角度来讲，包括政治  制度来讲是叫宜输不宜堵，我倒是觉得一个就是不要把它妖魔化，说是影子银行就一定是个坏东西，要正确的看待这样一个东西，就是它的发展是必然的，未来的话我们现在也在讲，这个其实某种意义上也符合你现在我们想的金融结构优化的方向，原来就是银行融资占比太多了，其他方面的融资应该越来越多才好，它本身优化结构的方向，当你出现的时候你为什么又那么担心呢，

退回到故事的开始，王经理经营的这家小额贷款公司，至少从源头上防止了靠“民间借贷”过日子的企业或个人进入到借高利贷的链条中。

山西省朔州市汇通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 王文志:贷款公司也是经济实体，经营资本的经营实体，也得追求盈利，如果没有赢利就不叫企业了。我们认为贷款公司，年回报率在20%左右，是正常的收益，如果达不到的话，毛收入达不到20%，除了各种税费，他的收益就很低了。如果作为贷款公司收益低了，又承担着资本经营的风险，投资的风险，这样就影响民间借贷公司的发展。一个不能给贷款人增加过大的负担，追求高额回报。第二个也要确定合理的收益比例，这样对企业和民营贷款公司都是有利的。

尽管创新与监管之间的磨合从来难以调解，但如果在批评商业银行经营以来传统业务的同时，又对一切蓬勃生长的心声力量横加藩篱，中国商业银行未来发展路径的选择将不得不处于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面对舆论压力和未知挑战的时候，监管和银行一起，都需要摸着石头过河的勇气。然而无论最终的规范举措如何尘埃落定，都不应偏离了最初的目标和愿景。重拳之前务必再三思量为什么走到了今天，也许监管比银行更应该懂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