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还是火焰:反思中概股抢滩华尔街

这里是北京的中关村。这里有搜狐，这里有网易，这里有新浪，这里有优酷，这里有新东方。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中国公司，却纷纷远涉重洋到海外上市。在华尔街，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中国概念股。

无论对于纽交所还是纳斯达克，中国都已经是除了美国本土以外最重要的上市公司来源地。尤其是2010年，创下了中国公司赴美上市数量的最高纪录，34家，甚至出现了一周内5家中国公司IPO的盛况。很多人都很疑惑，为什么这些中国公司会选择不远万里、背井离乡，即便希望渺茫仍要奋力一搏。

方三文，雪球财经CEO。两年前，他从网易离职后，创办了一家服务于全球中国概念股投资者的网站。他告诉我，在国内A股上不了市，是中概股“出海”最重要的原因。

雪球财经CEO 方三文：为什么A股上不了市呢？大量创新型企业它没什么固定资产，那么这些都很难达到A股的上市条件，那么它到美国资本市场短期上市就是非常正常的。

没能在国内上市，使得这些中国概念股“墙内开花墙外香”。对于每一个来到华尔街的中概股来说，他们都有相同的梦想。

当当网创始人 俞渝：当当会把这些资金用于我们的物流体系、技术体系、客服体系的完善，让当当的消费者可以享受更多好的服务、好的价格。

优酷网CEO古永锵：其实从优酷的上市而言，资金不是最重要的，更多的是对优酷本身品牌的提升，包括竞争优势的巩固，作为主要的战略目的。

凤凰网CEO刘爽：我们的这次融资将来进一步丰富我们网络的内容，进一步提升我们的技术平台，来进一步提高我们的竞争力。

上市时的理想和美好愿景都是相似的，但上市后的现实和苦衷却各有各的不同。这就是中国概念股目前的真实写照。

猖獗的网上盗版行为，让优酷难以依靠内容盈利；当当则由于缺乏用户忠诚度而遭受激烈的竞争。这些“硬伤”也为后来的“做空风暴”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普华永道中国审计合伙人 张勤：做空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法，做空公司先去研究所有公司，如果找出有问题的话他们设立一些目标，先把这些目标公司的股票做空，然后再 发起各种指控攻击使得股票下跌，那他就会获利。

作为普华永道美国资本市场组审计合伙人，张勤这些年一直在和中国概念股打交道。

新华08记者：根据您的观察，目前被做空的公司会不会有一些共性的问题？

普华永道中国审计合伙人 张勤：我觉得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诚信危机，为什么会有这个诚信危机?在中国有个俗话，叫做一粒老鼠屎糟蹋了一锅粥，我们这里就不只是一粒了，是一把，你可以想象这样的后果，另外一个就是，我们有很多中国赴美上市的公司，在上市过程中过渡包装。

把优势尽量扩大，把缺点尽量隐瞒， 2011年，多家中概股公司的这些行径被曝光，投资者对他们的火热情绪突然转向另一个极端。

纽交所亚洲区总经理 杨戈：主要是由于，中国概念股的会计风波等等原因，中国公司到美国来上市，进入了一个低潮，这个现象说明，在美国的资本市场上，对于中国公司的一些负面因素，还没有完全的消除，投资者的信心还没有完全的恢复。

所有中概股的交易代码都被视为财务状况糟糕的“凭证”，促使市场投资者做出下意识的反应：抛售。

纽交所资深交易员 马克·奥托：在2012年之前，中国概念股板块确实具有，非常大的投资价值，但是从去年8月份以来，没有一家中国公司赴美IPO，使得这个板块中的，很多只股票都被看空，财务丑闻波及了，很多家赴美上市的中国公司。

在这场资本市场的猎杀行动中，浑水公司、香橼研究，这些做空机构的推波助澜，让很多中概股公司刻骨铭心。

浑水公司发布的第一份报告是针对东方纸业的。在对该企业进行实地考察后，他们发现东方纸业存在严重的财务造假。报告中说，工厂的一堆废纸板，竟然在财务报表上写成价值上百万美元的固定资产。于是给予东方纸业“强力卖出”的评级，果然，第二天股价暴跌13.21%。

新华社评论员 金久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是我的同事，新华社评论员金久淳，长期关注中国概念股。

新华社评论员 金久淳：中国公司确实有一些问题，但是不是说全部中国公司有问题，有问题应该来说还是少数。我们看到纳斯达克对40多家中国企业发了退市警告，因为这些企业差不多大半年的时候股价是低于一美元，长期是无人关注的,公司的形象也不好看，赴美上市风险很大，你有可能成功，你也有可能失败。

多元印刷、中国高速频道、西安宝润、东南融通、晋大煤业等等等等，一直到上个月，这场做空风暴已经让超过25家在美上市的中国企业就此退市，告别华尔街。

面对突如其来的做空，中国概念股措手不及。但在华尔街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汤镇瑜，却早已经习以为常。他曾经是美林证券的高级分析师，还担任过泛华保险和中星微电子这两家中概股公司的CFO。

盈峰创投管理合伙人 汤镇瑜：美国市场的做空是一个重要的投资手段，应该说很多公司都是被人来做空的.有一批买壳反向收购的企业这些年也积累了一两百家行业，这些企业在上市过程中应该说IPO过程要求不太一致，有一些出现了问题有一些被怀疑。财务是导火索，毕竟投资人在美国他们所知道的信息相对比较小。

正式由于这种信息的不对称，让这些做空机构有了很大的发挥空间。而易观智库的分析师黄萌，在深入研究后发现，这一波的“做空风暴”似乎已经过去了。

易观智库分析师 黄萌：做空其实也要有周期性的，据我们观测至少这一波的做空至少告一段落，中间肯定有一段即使再去做的话，中间建仓运作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所以说我们觉得在（今年）上半年很难有这个事情发生，但是这个时机对于做空来讲也不是特别有利，今年整个做空的可能性相对来说要比较低一点。

热衷于投机取巧的各大投行与私募股权投资基金联手，抬高公开发行的新股价格，而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则奋力争取“及时”卖出股票套现，从而促使等待IPO上市的公司源源不断涌向市场。这就是华尔街利用“中国概念”赚钱的基本招数。

就像电影《华尔街》里所表述的那样，这是一个勇敢者的游戏。

这是今年3月14日，“世界的十字路口”，美国纽约时报广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中华砚》的宣传片。中国砚台的故事，带着着浓郁的墨香，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美国观众驻足观看。

来自中国的故事，同样吸引着离这不远的华尔街。在这里，谁的故事越精彩，谁成功的把握就越大。而对于美国人来说，再也没有比李彦宏要讲的这个故事更通俗易懂的了。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中国的Google”。

新华08记者：华尔街游戏规则，对初来乍到的中国概念股也不例外，只有懂规则的人才有可能在那条“金钱永不眠”的大街上获胜。而在这场关于金钱与智慧的游戏里，已经成功上市7年的中国概念股百度，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玩家。

2005年8月5号，全球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百度成功登陆纳斯达克。上市首日即创下了美国股市5年以来的涨幅最高记录，同时也成为第一只上市首日股价超过100美元的中国股票。百度在纳斯达克，上演了完美的“中国神话”。

普华永道中国审计合伙人 张勤：相信中国现在已经有大批的专业机构懂得如何去讲这些故事，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很好的故事去讲，这是作为一个中国要去上市的企业是重点，要有自己很好的故事，包装只是包装，改变不了实质。

雪球财经CEO 方三文：没有必要那么多的故事，业绩是最重要的，一个公司最后还是以公司的经营业绩来鉴定的，如果你公司经营的业绩能够持续的上升，那最后资本市场都会给你合适的估值。

这是2011年8月17日，土豆网上市当天，CEO王微在纳斯达克交易所收市前说的一番话。土豆网一直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而土豆的命运在7个月之后却没有能够被自己主宰。

王微怎么也没有想到，土豆的华尔街之旅以和优酷的合并而结束。同时，也刷新了中概股从上市到退市历时最短纪录。

安邦咨询研究员 杨志荣：中国概念股是美国上市的大多是亏损的，也就是说，商业模式大家可能看好，但是是亏损的公司，简称流血上市的公司

安邦咨询的研究员杨志荣，对这起中概股中最大的合并交易，有非常深刻的认识。他说，优酷的市场占有率是28%、土豆是11%，由于公司经营内容相同，所以他们的合并是共赢。

安邦咨询研究员 杨志荣：在流血上市的公司，在美国最好的方式是通过联姻的方式同类项合并共同发展壮大，而不是单打独斗艰难生存。

土豆和优酷的合并，从谈判到敲定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而在此之前，土豆也曾与新浪、腾讯、百度等进行过洽谈，至于最终选择优酷的原因，他们事后表示，是双方的交易更具有确定性，可以更快进行。

新华08记者：优酷和土豆的合并是不是一定上反映出了他们是不得已的选择才合并到一起？

盈峰创投管理合伙人 汤镇瑜：优酷和土豆首先他跟当初的中概股一些风波是有关的，涉及到中概股风波的后遗症，土豆本来是和优酷不相上下由于当初中概股受到打击之后优酷失去了非常良好的规模，包括再融资规模包括在市场份额方面有了距离，这个事件的发生，应该说是当初的余波，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与最大的竞争对手合并、自己退居二线，虽然王微的突然之举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问号和想象空间，但这次“出嫁”似乎是“土豆”的最好结局。在美国时间3月12号的交易中，优酷大涨27.35%，土豆则触及42.81美元的历史新高，王微的身家也达到1.13亿美元。

易观智库分析师 黄萌：他们两个的用户群结合在一起，整个用户群壮大的结果，从业务线上看的话也是比较互补的，其实从这些角度来讲，整个的整合之后的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其实在某些层面上版权资源上的成本也能减少，两个合并以后，有些东西避免重复的浪费。

盈峰创投管理合伙人 汤镇瑜：鉴于公司未来的战略和发展是不是1+1=2，这还是大家要进一步观察，至少这两家公司对于投资人讲述的故事肯定是1+1>2的故事。

就在2011华尔街对中国概念股集中“围剿”的时候，欧债危机加剧、美国流动性紧缩，全球经济依然在危机边缘喘息。华尔街作为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受到了美国乃至全球的谴责。一场旷日持久的“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开始了。一项善于制造麻烦的华尔街，自己却惹上的大麻烦。

勿庸置疑，这场轰轰烈烈的抗议风潮，矛头直指华尔街的贪婪。有人说，美国金融机构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地吞噬各种可能攫取的财富，不管是它来自国内，还是海外。对于胃口巨大的做空机构来说，中概股更像是一块轻易就能拿下的肥肉。

普华永道中国审计合伙人 张勤：我觉得做空公司分成两类，一类是一些非常认真负责。那当然我们也有另类的公司，以盈利为目的不择手段，包括一些造假的一些指控，对这两类的公司分开对待。对以盈利目的不择手段的做空机构我们当然也是要猛力抨击，让他们没有生存的余地。

雪球财经CEO 方三文：这段时间像奇虎360啊，它有一家机构对它发表了大概六次还是七次的坐空报告，但它就不是质疑它这种财务数据或者什么还是质疑它的业务模式。那其实这个坐空就成功不了。

方三文提到这家做空机构叫香橼（Citron），从去年11月1日发布首份质疑奇虎360的做空报告后，他们在一个多月内已经进行了四轮交锋。在头两轮报告打了奇虎360一个措手不及后，香橼遭遇到了奇虎360的顽强反击。先是奇虎360发布三季度财报，净利润1090万美元，同比增长186%，随后股价逆势上扬3%，市场给出最好的回答。奇虎360总裁齐向东也高调指出，香橼这回是“骑虎难下”。

新华社评论员 金久淳：去年是一查一个准的情况，后来慢慢的我们发现，最近几次的指控我们发现有一些死缠烂打没有十足的把柄，中国反击的声音也是更有力，所以我相信大多数的赴美上市的公司也吸取了教训，应该如何应对这也是企业危机攻关的很重要的一步。我相信大多数中国企业应该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反击成功的中概股不止奇虎360。早在去年6月，浑水公司向美国证监会SEC提交的文件中指出，展讯通信存在重大财务失实；此外，他们还对公司2009年期间首席财务官的两度辞职和更换审计事务所提出质疑。

公开信在盘中发出，浑水研究一连提出15个问题，要求该公司董事长李力游作出解释，并宣称已经建立了对该公司的空头持仓。

展讯通信董事长李力游积极响应，在第一时间向媒体表明了他的态度。

展讯通信董事长 李力游：我们的业务很健全，顶线和底线营业额都在不断增长。我们的管理也很好。他们的指控毫无根据。当你在玩做空的时候，你就想说那个公司有个各种缺点和问题，如果公司确实有问题，你就能赚钱。但对于展讯来说，我们没有问题。我们的资产负载表真实有效。

当天展讯通信放量下跌，半小时内市值蒸发近三成，盘中最大跌幅达到34.78%；但是公司董事长李力游此言一出，多头力量迅速回补，午盘后上演了V形反弹，最终收盘仅微跌3.54%。

浑水公司的这封公开信，只是导演了一场展讯通信惊魂30分，做空就这样宣告失败了。

安邦咨询研究员 杨志荣：面对这种混水公司还有一些比较香椽这样的公司来做空的时候你要积极应对，一方面你要进行及时发布信息像很多公司是很回避的，像分众传媒包括这些公司依据的很得当，它股价原来跌40%后来又反弹了，类似这种公司也不少，包括展讯通讯。

普华永道中国审计合伙人 张勤：我觉得应对做空其实跟我们应对很多危机是一样的道理。我们要在预先拟定好一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谁来应对，应对的程序是怎么样，演练，很多公司说没有机会去演练，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去找专业的人士来帮助，很多专业人士是有足够丰富的经验，你要找专业人士来帮你去做应对的准备 。

然而，华尔街并没有给中概股太多时间去准备。在一次又一次做空与反做空的较量中，中概股的形象在美国投资者的心里，开始慢慢“妖魔化”。但就在多数观点认为赴美上市窗口要到今年下半年才能解冻时，复苏却悄然开始了。

纽交所亚洲区总经理 杨戈：随着facebook上市的消息，带动了中国相关的一些互联网的公司，比如说新浪和人人的股价，已经有了比较大幅度的回升，其他很多中国概念股的股价，也从最低点回升 有了不错的表现，这也说明美国投资者，对于中国公司的兴趣和信心，也都开始得到一些恢复。

纽交所资深交易员 马克·奥托：现在很多钱都被投在了新兴市场，很多投资者都很看好，中国概念股的发展前景，它们交易的价格都很便宜，如果分析师说的是对的，这些股票肯定，还会有上涨的空间的。

1月19日神州租车率先递交招股书，启动IPO进程。随后，唯品会、易传媒、新生源也宣布赴美上市。

美国当地时间2012年3月23日

唯品会  自去年8月份以来 首家在北美上市的中国公司

唯品会CEO 沈亚：我们其实做IPO的准备是去年的7月份，我觉得既然我们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我们觉得我们自己公司是一个好的公司，我觉得来接受市场的考验是可以的，我们公司很健康啊，所以对我们来讲，我也不管什么浑水啊，对我们来讲，我不关心。

现在的华尔街，之于中国概念股，就像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而不管“进城”与否，这些公司在华尔街游戏里的博弈，是自身实力的较量。

新华社评论员 金久淳：不要为了上市而上市。对于很多中国企业来讲技术性的储备是要足够，你要做好足够的准备，再去美国上市你可以获得成功。

盈峰创投管理合伙人 汤镇瑜：在美国上市的企业更加的清醒去审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如果真正知道我们自己的劣势在哪里然后能够更加理智的发展，而不是去盲目的烧钱，或是盲目的提高自己的估值。殊不知上市以后其实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开始接踵而至。

纽交所亚洲区总经理 杨戈：随着前期的一些，关于中国概念股的负面的一些因素，被逐渐的消化，中国的一些公司，如果陆陆续续公布的去年的年报，能够表现不错的话，我们相信投资者对于投资者，对中国公司的兴趣会越来越浓厚。

纽交所资深交易员 马克·奥托：去年这些公司确实面临了，一些尴尬的局面，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是今年我们也看到了，他们的改变和努力，希望他们的IPO能够给他们，也同样给我们带来积极的影响。

普华永道中国审计合伙人 张勤：我特别希望我们去美国上市的公司能够成功的打造自己的诚信品牌，成功的为我们解决诚信危机做一点贡献，我觉得只要是大家都努力的话，诚信危机是可以解决的，但是需要大家的努力，我也希望所有公司为中国企业争光为中国人争光。

新华08记者：对于现在的中国概念股来说，投资者的信任比黄金更重要。面对海外投资环境的逐步回暖，已经上市和打算上市的中国概念股应该抓住时机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在牛市行情里华尔街依然相信中国增长的神话。